一年十二班部落格

秋天的故事

s40414 | 21 十一月, 2005 10:52

去年秋天休假，我去了西北的一個山村，正趕上蘋果熟了的時候，便多住了幾日。
　　這裡的山不高，山上卻種滿了蘋果樹，快摘果子的時候，蘋果園充滿了忙碌，在果園的深處，不時傳來高吭的山歌，這邊有人還能對著唱，對到精彩處便　贏來許多喝彩。忽然有人叫了起來。
　　“野豬，野豬來了！”
　　人們立刻行動起來，狗總是狂吠著沖在最前面，女人們亂作一團，到末了，還是幾聲鳥槍解決了問題。
　　野豬是通常打不著的，只是把它們嚇跑，不讓他們的長嘴尖牙咬壞了果樹。除野豬之外，使果園不得安寧的還有偷果子的賊。自從上山的公路修好後，經常有人成筐成筐的偷果子。於是，在蘋果快熟的日子裡，每家果園裡都有用麥草、木頭搭起的草蓬，住著一二個看園子的人。
　　我的房東也在園子裡搭了一個草蓬，我們晚上結伴去了山裡，秋天的寒意到夜晚更甚，守園的人都在蓬外生起了火，火光在幽靜黑暗的山裡裊裊飄動，沒有幹的小樹枝在火中發出的聲音，我們圍著火座在舖著麥草的地上，狗也躺在一傍不時地豎起耳朵，聽聽山裡的動靜。微風吹動樹葉沙沙作響，時時還夾著夜鳥的低鳴聲，是山雞呢還是夜鶯，沒有人理會他們。人們閑談著村裡的事，不時地出發出陣陣的哄笑聲，故事最多的是西山的樑老大。
　　我見過樑老大，五尺多高，臃腫、橫闊，很大的圓腦袋，烏油油的臉上不大均勻分布著一些痘瘢，鼻子肥大，上面還頂著一個肉瘤，年青人不知輕重，說這顆瘤裡全是刁鑽促狹的玩意兒。他是極會算計的人，一點點小事都要盤算半天，於自己有好處的，一拍胸膛像行俠丈義的大漢一般，說“算我的”，對他自己沒有好處的也不放過。有一次房東家的狗沖著他家的奶羊叫了幾聲，被他看見了，認定是狗嚇著了他家的羊，不下奶了。後來鬧到了鄉裡，他的小舅子是鄉長，末了還是房東賠他三筐雞蛋作為奶羊受驚嚇的補償。據說他也吃過虧，但就那麼一次，村東有一個女人風騷的很，樑老大也起了想法，一次竟佔上了便易，正當他飄飄然的時候，那女人找到他說懷了他的孩子要他出錢了事，他算計了很長時間覺得這錢花的有些冤枉，吝嗇鬼的毛不是輕易能拔下來的。後來事情鬧翻了，鄉村裡的人都支持懷著孩子的女人到婦聯告狀，婦女會很有勢力，他敗了下來賠了五千元。給錢的那天，他的肚皮小了一半，頭發也白了許多。以後聽說那女人不能生孩子，他整夜整夜睡不好覺，人們見了問“生了嗎？”他總是罵“那賤人……”往後的話就被傷心的激動打斷了。這樣的傷心日子沒有太久，樑老大又得意了，那年蘋果熟了的時候正趕上天天下雨，拉果子的車很少進山，供銷社的車一到山上，他就拿著鳥槍站在車前，只許拉他家的果子。以後路沖壞了許多家的果子爛在山裡，他卻賣了大價錢，肚皮又臌了起來。
　　樑老大就是這麼一個人。
　　說起來也夠怪的，越是吝嗇人的園子越有人作弄。樑老大是把園子看得比命還重的人，他不能不遭殃。丟掉幾筐果子他要氣幾天，如果讓他撞上了他是要開槍的，因這個的原故他的槍法是村裡最好的。西山跑運輸的王跛子的腳聽說就是被這樣打壞的，那一回王跛子是吃了虧，腳被打跛了還賠了不少錢。
　　“我樑老大告訴你們，”他提著鳥槍站在村頭的石磨上叫到“我園子的果子是有數的，哪個敢動一動我的果子，我槍裡的子彈是沒數的。”那威風的勁頭不禁使人想起殺了個回馬槍的胡漢山。
　　“該死的王八。”有人小聲咒。
　　“害他一下。”人們開始合計起來。吃過晚飯，天色有些暗了，房東遣一個孩子給樑老大小兒子捎口信，說他爸讓把豬放出欄打打青。
　　不一會幾只大黑豬就出現在山腳下，山坳裡突然發出一陣陣的叫喊。
　　七八條狗咆哮著，向那幾條豬奔去，黑豬拼命地跑，一直竄到樑老大的園子。
　　“野豬跑到樑老大的園子了”。
　　樑老大在追在後面，果園裡暮色已重，只能看見幾個黑影在移動，但樑老大槍法好。
　　“叭”槍響了，接著又是幾聲。人們向發出尖叫的方向跑了過去。一切和人們設想的一樣，兩只血淋淋的豬躺在那裡，子彈都打在要命的地方。樑老大揉著眼睛懵懂了。
　　人們在稱快之余。看見主人的悲愴又不能不付予同情了。特別是有人在說“可惜呀，喂到過年準能賣個好價錢呢”，樑老大的淒涼是可想而知的。
　　小兒子知道上了當，想他老子發起火來子彈是不長眼的，始終沒說出放豬的事。樑老大的頭足足垂了半個月，以至於供銷社的車來收蘋果，都打不起精神再搶先了。